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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豪勇慑凶魅
  毒魄扬着眉道:

 “你连阎四姑都未知会一声?”

 商鳌宛如在与他的者友或同伙分析事理,讲得十分仔细、中肯:

 “怎么能知会阎四姑?你要明白,阎四姑向来躁、情冲动、脑子里纹路也不多,决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,在这次行动里,却偏偏她是主角,完全要靠她才能把你引出来,如果一朝让她获悉事情真相必然免不了神情紧张,举止失常,说不定临场畏缩都不足奇,而毒兄你又是多么到老辣的角色?稍破绽,便躲不过你这一双利眼,你要心里起疑,还会现身上当么?是以最妥切的法子,就是根本不让阎四姑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,尤其不可被她得悉她在行动中的重要,她什么都不知道,表演起来必则畅自然,无懈可击了…”

 毒魄不摇头轻咽:

 “你们怎么不尾随其后或隐身左近护着她呢?这也一样可以引我出来——”

 微微一笑,商鳌道:

 “不然,毒兄,我们不能冒这个险,无论多高明的追踪、多隐蔽的跟蹑,都须在近距离内方可奏效,此亦是暴行迹的最大致命伤,我们没有忘记我们的对手是谁,我们必须给他较高的评价,所以我们采取的乃是万全的方法,只在绝对安全的远处吊缀着阎四姑,用‘听地术’探测她乘骑的青驴蹄音,借以预估她行程的状况,我承认这并不是一种精确的法子,但较可收掩护之功,事实证明,我们的苦心策划,未曾白费…”

 毒魄道:

 “除了阎四姑的一条命。”

 商鳌大笑道:

 “她那条命算我们送给你的吧,毒兄,再说,阎四姑这也是牺牲小我,成全大我呀,‘鬼王旗’的功劳簿上,少不得会替她记一笔!”

 毒魄低沉的道:

 “商头儿,你的确是个人物!”

 拱拱手,商鳖道:

 “好说,好说。”

 下指的“祭魂钧”慢慢举起,毒魄的视线随着锋刃角度的移动跟着移转,他似乎十分在意出手式的姿态与方位,仿佛正做着精确的校对…

 商鳖脸上的笑容不变,但那看得出藏在笑容后面的那一种惕戒——儒雅洒只是他外表的掩饰,真正的商鳌,乃是个极工心计、狠辣无比的人物!

 毒魄冷冷的道:

 “商头儿,用什么形式开始?”

 商鳖温文有礼的道:

 “我们的人都在这里了,毒兄,你看中哪一个,便随意挑选吧。”

 毒魄非常清楚一个事实,尽管商鳌嘴里说得好听,一旦开始厮杀,他挑某一人或挑全体并无分别,到头来,对方必定是“并肩齐上”一场混战,所以,他不如动手之前,先落得大方:

 “商头儿,我不便僭越,还是由商头儿指派贵方人马出阵吧——当然,人数上无须限制,多两个少两个都行!”

 商鳌望着毒魄一笑:

 “毒兄,我不得不承认,你的确是个颇为识相的人!”

 毒魄学着商鳌先前的语气客套着:

 “好说,好说。”

 口过头去,商鳌提高了嗓门道:

 “我和毒兄的话,你们都听到了,哪一个有这种勇气,先站出来向毒兄领教高招?”

 六个站成一排的人,似乎早有默契,不待商鳌问第二次,那又瘦又干,脸着桔皮的小老头已笑嘻嘻的站了出来。

 商鳖眨眨眼,道:

 “无影,你一把年纪了,莫非活得不耐烦,还想拔这个头筹?”

 小老头龇着牙道:

 “回头儿的话,不论什么事,总得有人去做,拖拖拉拉,不是办法。”

 商鳌半侧过身来,向毒魄道:

 “这一位,也是我们‘豹房’的猎手之一,号称‘月下风’,名叫阮无影…”

 毒魄打量着对方,没有说话,从这人的体形及名号来看,他能断定必然是一个在提纵术上有特殊造诣的高手。

 阮无影挽起过长的衣袖,冲着毒魄抱了抱拳:

 “若有冒犯之处,尚请包涵。”

 毒魄道:

 “彼此。”

 这时,列子里的年轻人大步踏出,声气足的道:

 “不是说多两个、少两个都没关系么?头儿,让我也补个数吧!”

 商鳌笑道:

 “我就知道少不了你来凑热闹,庄烈,你要搞清楚,这可不同于寻常时的相互喂招!”

 叫庄烈的小伙子膛一

 “头儿放心,我自有分寸。”

 商鳌眼珠子转向毒魄:

 “毒兄,你怎么说?”

 毒魄无所谓的耸耸肩:

 “我已经表明过我的态度了,商头儿。”

 举步往一边走开,商鳖又对他的两名瞩下再加叮咛:

 “你们的对手可不是等闲之辈,阎四姑即是例子,如何发挥所长,临机求变,就要看你们自己了…”

 阮无影贼笑着道:

 “万一打不过,躲还躲得起,头儿,你宽念啦。”

 庞烈却一言不发,双手伸入悬挂于大腿两侧的布袋里,当他的手掌从布袋中缩回,已经各戴上一只手套、软牛皮制的手套,黑色的皮底上嵌缀着银光闪闪的锥钉,看上去十分霸道!

 负手于旁的商鳌适时开口引介:

 “庄烈,‘黑手印’庄烈。”

 阮无影笑嘻嘻的从脚下靴筒子内摸出一柄蛇形匕首来,匕首小巧细窄,却异常锋利,光华伸缩,竟泛着一抹暗青!

 毒魄相当注意阮无影手上那柄蛇形匕首——人瘦小,加上兵刃轻巧,两项合在一起,表现的意义就是毒了。

 直点着头,阮无影道:

 “毒老兄好眼力,不惜,我这柄家伙上淬得有毒,这种毒,呵呵,比你还毒!”

 毒魄生硬的道:

 “家伙毒不算什么,要看使用家伙的人够不够毒,阮老兄。”

 站在路肩的商鳌,仰脸看了看天色,大声道:

 “辰光不早,毒兄,可以开始了吧?”

 毒魄轻轻淡谈的道:

 “当然,商头儿。”

 阮无影慢腾腾的挪步往右走,而庄烈则往左绕,商鳌站在路肩,其余囚人也不痕迹的向四周分散,无形中,一个包围的阵势业已隐隐结成。

 毒魄仍以原来的姿态立原地,他的目光没有跟随两名对手而移动,他只平视向前,眼角底的感应,已足够他了解敌人的动向。

 首先发难的人是庄烈“黑手印”庄烈。

 他的两掌骤合,仿着响起了一声霹雳,但霹雳仅是声东击西的手段,身形下塌,掌沿已快刀似的斜劈毒魄的双胫。

 此刻、阮无影没有动作,仍在绕行、

 毒魄双脚错,后移一步,单只一步,庄烈下塌的身形借着落空的掌势猛然长起,掌臂抛成两轮半弧,力道强劲的分击毒魄下颔、前

 这一次,毒魄往右侧斜滑了一尺,也仅有一尺。

 庄烈挥击的强劲掌力刚刚拂面卷涌,毒魄已敏锐的感触到另有一股空气冲背而来,来得快极了,几乎就在他惊觉的同时,已经有了衣衫上的反应!

 于是“祭魂钧”便贴着毒魄的左胁,以直角往后暴斩,由于刀力太过迅疾,映入人眼的只是一抹芒的掣闪,光起光敛,传来阮无影一声怪叫。毒魄的“祭魂钩”又已回到原来的位置一似乎他从来就没有移动过!

 阮无影的人已在丈许之外,脸色煞白,身体微徽摇晃,左肩连,赫然翩绽了一条半尺长的血口子,殷赤的鲜血浸透前襟,正在逐渐往下扩染…

 等到庄烈旋回过来,面对的仍旧是毒魄未曾改变的出手式,现在,他已感觉到了那股沉重的压力,斜举的弯刃眨着冷眼,以那样的角度,便恍如囊含了附近的每一寸空间,最可怕的,还是它的来势虚幻莫测!

 阮无影如今可笑不动了,他息了俄顷,又咬着牙往上凑近,脚步略见踉跄之外,手握的匕首也有点颤抖,显然他挨的这一刀伤得不轻。

 一侧,商鳌沉着脸发话:

 “你还得住么,无影?”

 了口气,阮无影倔强的道:

 “没有问题,头儿,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!”

 商鳌不再言语,却向其余的四名手下使了个眼色。

 毒魄依然卓立如山,神情冷凝,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、盘算什么。

 突兀里,庄烈跃起空中,兜头一个筋斗翻落,双掌串连成如蝠翼般翩飞的掌影,带着削锐的劲道由上向下卷罩!

 “祭魂钩”倏然跳动,就是那么轻轻的一跳,刃口的光华便若暴涨的河水,波波溢展,花翻叠,无声无息的骤而铺成了晶莹透剔的一片!

 庄烈的攻势虽快虽猛,却递不进那一片涌的寒光里——他自是明白,光质的形象并构不成威胁,要命的是组合成这片光彩的本身,那不是别的,可全是由锋刃的快速运转衔接方才具有的效果,沾上一记,如何得了?

 双臂挥舞,曲缩腿,庄烈吐气开声,整个身子往后反弹,他的应变不可谓不快,但是,毒魄的动作却要比庄烈更快。

 凝锋于顶,表面上看是一种单纯的守势,实则乃毒魄所布下的一个陷阱,他早已预知敌人在遭遇到这样的情况时,可能会采取的几种动作,庄烈的表现,正是他判断的结果之一,他打定主意,就拿此人祭钧!

 正在庄烈的身形往后弹起的刹那,原本凝铺为一片的光芒淬然敛聚为一束,变似长虹、又如匹练,发出恁般尖厉的破空之声飞卷绕,几乎冷芒乍眩,已洒下漫天的血雨,散漾阵阵的腥雾,而血滴沾肌着肤,尚有温热。

 庄烈的躯体被拦斩成两段,就和阎四姑乘骑的那头大青驴一样,上半段掉在路当中,下半截便滚到了路边,五脏六腑,倾泻遍地!

 谁也不知道阮无影什么时候拔升到三丈多的高度,当大家发现他的辰光,他的身影正从三丈的空中朝下冲扑,其疾如隼,其猛若鹰,灰衣飞扬,袍袖兜风之余,眨眼间已经来到近前!

 随着阮无影身形的闪掠,一抹不规则的冷焰亦在明灭吐,而且,焰光灿,超于身前,对准的目标,当然就是毒魄。

 沾着血迹的“祭魂钩”刚沿着一种倒抛的路线回转,却“嗡”的一声颤响再度斜飞,弦月似的刀刃急速旋绞,展现出一圈又一圈的光环,环环相套,罩的焦点也恰巧是自空扑落的阮无影。

 蓦地里,有一股凌厉的劲道从右侧方撞向毒魄,同时夹杂着商鳌的大吼:

 “无影快躲——”

 形势的变化却宛如电光石火,这一声叱喝尚留着余韵未散,瞬息的金铁击之声之后紧接着便是阮无影凄怖的惨号,又见血雨漫天,又是人体分家——

 毒魄在斩杀阮无影的同时,自己的身子也猝然缩卷为一团,袭来的力道贴着他的胁擦过,虽未击实,却也将他推出两步,震得血气彻

 商鳌还是站在路肩他原来站立的地方,手上握着一双沉重短,前端雕以龙首的金色“龙头杖”却神态僵木、双眼怔忡的注视着地下的两具尸体,此时的他,可再也扮不出那股洒的味道了。

 毒魄看了看商鳌手中金光堆璨的“龙头杖”语声平淡的问:

 “方才那一记,可是商头儿所赐?”

 定下神来,商鳌沉重的道:

 “为了救人,不得不出此下策,未想仍然迟了一步,毒兄,你好决!”

 毒魄道:

 “你说过,‘当拳不让父’,下手无须客气,不必留情。”

 商鳌难涩的一笑:

 “毒兄倒是当真得很,我这两个手下,你可叫照单全收了…”

 用左手食指沿着“祭魂钧”的锋口拭抹,然后,毒魄弹指甩出一溜血滴,这才正视商鳌,语声有如一颗颗的冰珠子:

 “商头儿,你和我同样明白,这件事,一开始就在玩命。”

 商鳌有些吃力的道:

 “不错,一开始就在玩命,设想到的是我们玩的成绩竟然如此低劣!”

 毒魄道:

 “商头儿何必嗟叹?这才只第一场,我不相信各位愿意就此终止。”

 商鳌寒的道:

 “是不能就此终止,毒兄,实际上,打我们圈上你,没有个结果便无法终止。”

 古怪的一笑,毒魄道:

 “我省得,商头儿,我们都该心里有数。”

 俊逸的面孔上已浮现起一抹隐隐的煞气,商鳌的“君子”风度已然不见:

 “毒兄,现在就进行第二场比试吧,我看,我们还是采取第一场的方法——”

 毒魄道:

 “悉随尊便,商头儿。”

 商瞥微侧过脸去,冷冷出声:

 “你们哪一个上来向毒兄讨教?记得路上躺着的,坡底打横的,都是你们的伴当,没有几分把握,犯不曹白白送死外带丢人出丑!”

 散立周遭的四个人互觑一眼“癞蛇”崔秀缓步踏出,向商鳌微微躬身:

 “头儿,我来凑合一个。”

 打鼻孔里哼了一声,商鳌道:

 “你多留神保命吧,崔秀,人家主要就是冲着你来的!”

 崔秀面无表情的道:

 “头儿也知道,要我的命,没有那么容易,他已试过一次了!”

 毒魄没有下眼注视崔秀,他对这张面孔,有着发自灵魂深处的痛恨与憎恶,假如有可能,只要一丝可能,他便不会让这张脸孔留存于世,他要用力的撕碎它、撕碎它、撕碎它…

 又有一个人晃了出来,嗯,是那有如半截铁塔般的“山狮”裴占九。

 商鳌道:

 “你也待凑合一个,老九?”

 裴占九点点头,双手十指用力叉扭转,发出一阵“劈劈啪啪”的关节响动声来,模样还唬人。

 商鳌的眼睛瞄向毒魄:

 “这一场,毒兄,就他们两个吧?”

 毒魄毫无笑意的笑了笑:

 “很好,成双成对。”

 商鳌的脸色微变,却没有再说什么,他把金闪闪的“龙头杖”斜倚肩头,也不知是向崔秀或向裴占九发出一声轻咳——谁都明白这声咳含有暗示,至于姓商的在暗示些什么,则毒魄与他的敌人便各有所思了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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