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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染染要药
  暮色沉沉,庆州军军营火把灯笼亮起,巡防亦比白更加严谨。

 大帐内,安王与女儿同案而食。看着眼前快被吃食堆得冒尖的小碟,他无声挑眉,又喜滋滋不停往嘴里

 赵暮染瞥了眼,弯,自家娘亲果然没说错,男人很好哄。

 有女儿在边上殷勤布菜,安王肚子里再有怨气也被饭菜给挤跑了。饭毕,他灌了杯茶舒服的呼口气,朝看着沙盘发呆的女儿道:“明后出发,你去逛逛就成了。”

 逛逛?

 她后来听说了要出兵的经过,大约明白安王要做什么,与渭州界那片山林确实是有问题,也还算是师出有名的——

 可这是不要她跟着动手的意思。

 赵暮染就看了过去:“您这是叫我去认山头?”那何必跑。

 “认什么山头,你是土匪啊。”安王睨了她一眼。

 “嗯,您是。”占山为王,也只能是土匪干的。

 安王就瞪了眼,赵暮染默默闭嘴,遗传个说实话的子真不好。

 帐内一下就安静了下去。

 良久,安王用手敲了敲桌面,“都城的旨意要到庆州起码还得七,去渭州界后回来,也妨碍不了你成亲。你想好了。”

 “若不然呢?”赵暮染垂眸问。

 不成亲,她就得接旨待嫁,搞不好她那皇伯父还要她先回都城待嫁。不接旨,那就是抗旨了,谁知道这间皇帝在庆州外做了什么布置。

 他敢下旨,必定有着计划。

 虽然他们一家反了也没有什么关系,可到底还没有到那种地步,毕竟一旦反戈,夏国那帮孙子肯定要来凑热闹。隔壁还有个同样重兵镇守的渭州,界时他们要面对的是三面战事的压力。不然,当年皇帝也不敢丢他们到庆州守边界。

 非忍不下去,她也不希望动刀动

 “短短四五,有些消息到不了我手上,你自己看着办吧。”安王敛了神色,语气郑重,“成亲就成亲,你别假戏真做了。”

 那个臭小子除了张脸,他还真瞧不上。弱不风,手无缚之力,连个新兵都要比他顺眼。

 赵暮染挑眉,“什么假戏,我既然要成亲,自然是真的。”

 安王就沉了脸:“早知就该给你在军营抓一个了事。”

 他身边副将的儿子,都还算优秀。

 少女闻言嘿嘿一笑,她当初也不是没想过,“——但您先前下过令,说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。”本来就怕她的儿郞们,更不敢靠近。她说着笑得更灿烂了,“而且他们还喊我姑,真成亲了,他得喊你太爷爷还是喊爹啊。”

 “胡说八道!”

 安王斥一声,赵暮染还在那笑得花枝颤。谁让他当初也使劲跟在后边喊,这就是你们姑,就怕谁真敢拐了她。

 想起以前做的孽,安王心窝子被戳得阵阵疼。早知有今天,他就不防备那么紧了,总好过一个不知不知底的。

 安王郁闷得一句话也不想说,正好小兵来禀宋钊醒来了,并过来要给安王请安。

 赵暮染双眼就亮晶晶的,安王看得又是闷,虎着脸让人进来。抢在女儿要嘘寒问暖前说:“你来得正好,本王正商量着你们的亲事。”

 宋钊朝他行礼,垂手立在他面前聆听。

 赵暮染却是起身,一手拎一把圈椅放到安王跟前,拉着宋钊就那么坐到他面前。

 安王险些没忍住要一巴掌拍散那椅子。他忍了忍才开口:“你们成亲的日子比较仓促,本王也就不拘过多的礼节了,但给到你们家的礼一份也不会少。你还有什么要求。”

 宋钊闻言心中一动,赵暮染拧着眉问,“父王,什么叫给到扬家的礼?你这是…”这意思是要君毅入赘?!

 “好。君毅只有一个请求,若是我有儿女缘,我与染染的二子可否冠扬姓,但他不会分安王府一分家业。如若染染不愿意有这第二个孩子,君毅亦不强求。”

 “杨君毅!”赵暮染被他惊得从椅子里跳了起来。

 安王也被他的果决干脆惊了下,旋即看向他的目光又凉飕飕。这臭小子,还没成亲就先想和他女儿生孩子,简直王八蛋!

 他那破身体,他想生倒是得能使上劲。

 安王拳头握得咔嚓作响,宋钊不紧不慢继续说:“成亲前,君毅亦会送染染一份嫁妆,若是殿下满意了,再应下先前的条件也可。”

 ***

 “杨君毅。”

 从大帐出来,与青年并肩同行的赵暮染突然喊了句

 宋钊侧头看他,夜风将吹起他的袖袍。

 “你怎么能跟着我父王一起胡闹。”少女见他神色平静,为他这种不在乎有些气馁。

 嫡长子入赘,他就不怕父母生气?

 她本也没有这个意思,以她的身份地位,她即便是下嫁,杨家定然也不敢太过拘束她。她是郡主,可以有自己的府邸,其实一样是单独过日子。

 在她看来,入赘实无必要。

 宋钊将她眉心间的不看在眼里,心头有种奇怪感觉,像被风吹得鼓鼓得袖袍。他望着她,月下的少女眉目俏美,松松挽着的发随风轻扬,还是用着他的那方帕子。

 他手动了动,忍住想去摸她一头青丝的冲动,负在身后:“是我先应下你的。”

 赵暮染脚步一顿,想到她救人后脑子发热说出那句——郎君可愿以身相许,她澄清的杏眸就有了错愕。那其实只能算一句戏言吧,即便是想要成亲,她当时想的也是嫁他。

 他竟是当了真。

 赵暮染心头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,品了品,有点像晚间餐桌上尝的那道甜酱瓜丝,笑意就在边一点点蔓延。

 “那我等着嫁妆。”她笑着去握住他手。

 “好。”青年小心翼翼与她十指相扣,清杳凤眸里有幽幽月华,有她灼目的笑。这一刻,他仿佛又身置十年前,与她无比贴近。

 回到帐营,宋钊在赵暮染喂食下,被撑得有些坐不住。安王派了位小兵过来,说是给宋钊准备好帐营,让他早些回去歇息。

 宋钊离开时莫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,赵暮染却是气得直瞪眼。

 ——小气父王打扰她跟人培养感情。

 她倒要看看成亲后,他还怎么支开人!

 赵暮染生了会闷气,让戚远去喊来军医。

 军医今天就被提溜了半,才洗了脚要钻被窝,听到郡主召见,小胡子颤颤,哭丧着脸去了。

 赵暮染开门见山:“——药配好了吗?”

 军医一怔,药?

 “郡主离成亲不是还有些时?”怎么崔那么急。

 “应该是五后,但成亲前用怎么了?”后他们要出远门,扬郞身子肯定是越早调理越好,受不住路途颠簸怎么办。

 而且疗伤滋补的药,还要选时用不成。

 军医就一言难尽看着这猴急猴急的郡主,这是要忍不住想婚前先试试?

 是不是有些太豪放了。

 而且那位郎君身体情况,能受得住她这样糟蹋吗?

 “行不行你倒是说话,莫不是你配不出来?”赵暮染见他傻看着自己,眉峰一沉,威仪尽显。

 军医被她吓得忙低头,默默为郎君掬一把同情泪,“属下明一定将药送到郡主手中。”

 赵暮染这才缓了神色,道声劳烦,将人放走了。

 她私心还是觉得这军医不太靠谱,想要不要贴个布告,寻名医来瞧瞧。什么旧疾是能伤及心肺的,除了内伤,她想不到其它。

 可是内伤…他不像学武的人,如何会受内伤。

 京兆杨姓。

 赵暮染想到他的姓。

 她知道京兆杨姓是大姓,这前朝最为繁盛的长安城,杨氏一族昌盛不衰。前朝覆灭后,京兆也有杨姓一支极为显赫,似乎也是兵权在手重臣。

 后来是因为什么事重创了?

 赵暮染想得直抿

 她知道京兆杨氏一族的事还是很小的时候听父亲与娘亲说的,而自她懂事以来,几乎没再听过京兆杨家的消息。

 他是出自这个杨家吗?

 或者,她父王应该是知道一些的。

 赵暮染想不起来往事,索不想了,在传水洗簌后,将头发解开。看着手心那方小小的帕子,抿一笑,收到枕头下。

 离她极远的营帐内,宋钊端坐在榻上,让车夫解开纱布上药。

 段合跪坐在他身边,见着那三道开绽的伤,叹息:“郎君不用内劲反倒不会落下伤来,为此还牵了暗疾。郎君这般不爱惜身子,要叫国公伤心的。”

 “你不往那传信,我父亲如何会知道,或者…那位如何知道。”

 青年声音冷冷响起,段合上药的手一抖,险些没握住药瓶。

 正是在他心惊时,青年慢慢转身,他脸上突然就挨了重重的耳光,再也跪不住,整个人歪在榻边。耳中嗡鸣,眼前发昏。

 看着孱弱的郎君,一巴掌打松了他的牙。

 宋钊面无表情将扬起的手放下,十指收拢,重新搁在膝间。“段合,你以为你的信传得出去?”

 段合朝他磕下头,不敢动弹亦不敢答话。

 青年见他匍匐跪地的身影开始发颤,觉得没意思极了,声音渐冷:“我不管你起了什么心思,但你跟在我身边多年,别磨掉了这最后的情份。”

 既然会怕,何必做。

 他将染有戾气的双眼慢慢瞌上,“将信毁了,这事且先记着。”

 段合忙爬起来,将怀里用血书写的小片布条在灯下点烧,任它化为灰烬。在布条从手中掉落的时候,他看到自己指尖的伤痕,心头的惊惧已经不能形容。

 只是一点点的伤…他的心思便被猜个彻底。

 他只觉得浑身冰冷,呼吸越来越困难。

 宋钊没有理会他这会心中做什么猜想,披着衣裳下走到窗前,看乌云蔽月,有风雨来的气息。

 他神色微缓,抿直的有了浅浅弧度。

 ——时机刚好。

 她会不会喜欢那份礼。 WanDa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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