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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1章 这一场秋雨
  张宁派了个人上去喊话,同意官军派人来收尸。尸体如果丢在野地上,腐烂了容易发生瘟疫,同时官军将士应该也不愿意看着自家的人摆在野地里晒雨淋遭罪。

 旁晚时分,官军的人马陆续开始向白水湖北岸的走廊撤退。这一仗他们没什么战果,但是不尝试一下可能他们不会死心。

 朱雀军和九江军驻防人马也在旁晚时候在土墙后扎营搭帐篷,在修工事时就被践踏得寸草不剩的土地上,四处冒起了炊烟,受伤的士卒被陆续往城里抬。

 张承宗被留下当值驻守,余者文武也跟着张宁回城。及至晚上,巡抚衙门回来个细作,当面对张宁禀报了探得的消息。

 官军南路军从都昌坐船运兵,前军已经夺占了九江南面的南康府。西面的北路军什么情况,一时还没有人回来说,估摸着也该到长江边要渡江了。

 张宁和于谦等人在大堂上又议了一阵,大伙都在猜测官军更多的人马抵近九江城后会怎么做。有人说官军可能同时从三面进攻,以分散朱雀军的兵力。但张宁经过了今一战,不觉得张辅会这么做。

 就算官军有十几万人马,像这样损亡极大的战法也照样承受不起,毕竟如此作战让朱雀军付出的代价很低。围而不攻,困死大伙?张宁猜测着张辅的想法,这种笨法子也是很常用的。

 古代的将军们遇到坚城,又没炮的时代,打不下来就围住坐等。九江城的粮食倒是囤积了很多,张宁说了一句:“明天一早,你们跟我去瞧瞧各处粮仓。”***

 又是一个清晨,寒气人。张宁醒来就听见了房顶上的瓦上“沙沙”的雨声,原来外面下雨了,这秋季下一阵雨气温就要降一截,难怪今早感觉愈发冷。

 腿上的旧伤又开始隐隐发痛,这简直成了天气预报。在辛未的服侍下,他穿好了衣服,在椅子上坐了好一阵。

 脑子里理了一遍可以想到的事,便提笔写了一份军令:命令三处工事除了留下一部分人在中心土堡当值,余者暂时放弃沟墙阵地撤回城中休整,直到雨停。

 明代没有水泥路,这雨多下一阵,外面肯定会变成一片泥泞。这种天气不仅无法使用远程武器,大队人马行走都十分困难。他不相信张辅会在这种天气进攻作战。还有一件事,昨晚准备去巡视各处粮仓的。

 不过现在他实在不想走路活动,左小腿很不方便。雨下成这样,就算万一真有隐患这种天气也烧不起来,他干脆取消了预定的行程。

 就好像在农忙季节,突然下雨了,人们虽然心慌却也只能忙里偷闲。张宁此时就是这种感受。他弯下轻轻着小腿,这种疼痛十分难受,就好像从骨髓里渗出来,无法捉摸,叫人心慌。

 一分神,他的眼前就仿佛出现了张小妹那张清纯的脸,还有自己曾经说过的话“永久的纪念,一发作就能想起你”

 在失神之中他便轻轻念了出来。别说一个人在外面呆久了,便很容易想起亲近的人…万一自己玩完了,张小妹会不会被人劫走,然后会发生什么?他不想起了几岁大就被送到“富乐院”的顾寒。

 这叫他情绪变得不稳定,心里也起来。正打算放下手里的盆,想过去给他腿的辛未,听到他念叨,不站在原地抬头看了过去。

 张宁腿上的伤怎么回事一般人不知道,她以前身为白衣侍卫再清楚不过了。她见张宁一脸失神,不泛出一股莫名的难过,还有一丝嫉妒。辛未认识张小妹,那姑娘与人无争心眼也不多,其实并不招人厌。

 但辛未心里却照样不住一种感到不公的心情:这个世上有的人一出身就在富裕的城里衣食无忧,然后什么也没做,就有人把她当宝贝,为了她摔断腿也毫无怨言。

 而有的人睁开眼就饥寒迫,被人当一件货物一样卖、然后就是工具,无论多么辛苦做多少事,也永远比不上另一种人。

 ***稍晚时出了点事,辛未被人叫出去了一会儿。接着她便进屋禀报:“昨晚内侍省的人在北城外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地,有人从里钻出去了。他们把事告诉我,叫我禀报王爷一声。”

 “抓到人了么?”张宁忙问。辛未道:“没有。当时那个细已经钻到护城河了,就算追出去已来不及。”张宁顿时站了起来,扶着桌面活动了几步,低下头伸手摸着下巴。辛未镇定道:“王爷可把此事交给我,我去办。”

 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张宁问。辛未道:“咱们的人还没有打草惊蛇。我打算今夜派人从护城河边的摸进去,先查清楚城中的出口位置。然后带人两头埋伏守株待兔,一等有细再次通过这个地,即可把一干人抓住,接着顺藤摸瓜便能审出这帮细的阴谋。”

 张宁琢磨了一阵:“万一抓住了人审不出东西来,或是逮捕时意外让他死了,这藤还怎么续?城里有内,他们想干什么…”

 辛未无话可说了,站着一言不发。她在辟教的资历也不浅,以前干过不止一次这种勾当。张宁一个读书考功名出身的人,却不知他有什么想法。

 “这样办。”张宁开口道“你把内侍省在九江城的人全部召集起来。先摸准城中的出口,派人蹲守,一定挑好地方别让人发现。有人偷偷摸摸进城肯定会和人联络,你们便分兵,分别盯梢有过接触的人。

 如此分哨,时机一到,咱们就一网打尽。我调李震的卫队给你,务必多抓人。人一多,总能审出有用的东西出来。”辛未低声音道:“据我所知,内侍省在这边的人,很大一部分是安在于谦身边。”

 张宁沉片刻:“军中将士干不了这种活…全部撤了去抓张辅的细,现在盯于谦没什么用。”辛未又问:“若细是出城怎么办?”张宁道:“按兵不动。”

 辛未习惯地重复了一遍自己要办的事,接着便无声无息走出了房门。这阵子的精神不佳让张宁的脑子千头万绪,产生了许多胡思想。

 其实古代战争中也有许多眼线间谍,前秦时代起就有内应打开城门的事发生,所以防细只是常规的事宜。但张宁怎么也甩不开这次的消息,一整天都挂在心里晃悠。英国公张辅会想用“下作”手段来解决这场战争?

 兵不厌诈,恐怕也没什么下作不下作的。那城里细会得到什么样的命令?开城门…这个暂时不太可能,只有在两军在城内外胶作攻防才有用,张辅起码应该先解决侧翼的堡垒工事才可以攻城。

 私通九江军的武将,让他们反叛?这有可能。张宁左思右想,又想到了今天本来是要去巡视粮仓的。心里不“咯噔”一声,万一细把粮仓给烧了,那才是真正灭顶之灾。

 一座孤城,如果连粮都没了,还有什么好守的?他终于坐不住了,吃过午饭就想去实地瞧瞧粮仓什么情况。但是如果细确实是想烧粮仓,大张旗鼓突然去巡视似乎有打草惊蛇之嫌。

 张宁想到了于谦,九江的防务准备全是于谦一手安排的,只要让他跟着去,就能不动声地把所有事宜都了解得一清二楚。

 张宁在二堂的签押房里坐了许久,想喊门口的侍卫去传于谦见面,但心里又冒出一种微妙的想法:自己上午才下令把于谦身边的眼线撤走,这事会不会出现某种巧合?

 外头的雨还在下,张宁慢地跨过门槛,门口的侍卫弯行礼十分恭敬。他久久观察着瓦间聚集的水,淌成一条条的水线,落在沟里汇。张辅布局能这么深?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。

 张宁也觉得自己的疑心越来越重,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…记得刚出现在大明的时候,连富乐院的一个女顾寒他都可以信任,而且表现出了足够的诚心。

 可现在,像于谦这样的君子,他都在反复质疑。还有城里的细究竟躲在什么地方?几次从城里走过,几乎不见什么人,市井百姓大多为了躲避战争逃到乡下去了。

 若是要做诸如烧粮草之类的事,都有重兵把守的地方,人少了是办不成的…张宁一整天什么也没干,沉住了气。及至次凌晨,一身半的辛未回来了。

 “城外的口子很隐秘,大半在水底下,河边长着水草,除非派人挨着河边摸不然真难发现。派人从口子进去过了,地里全是水,空隙只够头伸出来的,估摸着因为今天下雨涨了一截水。

 顺着摸过去,城里面的出口是靠近城墙不远的一座宅子。出口旁边发现一口枯井,不过井差不多被土填了,猜测是挖的土,这个子是不久前才挖出来的。

 我已经遵照王爷的意思,派人把宅子四面都盯住了。离宅子一箭之地就是咱们的人聚集的地方,一共有三十二人。”张宁听罢说道:“原来在于谦身边的人,遣回两三个。”

 辛未微微有些诧异,但神色一闪即逝,只是安静地应道:“是。”“现在就去。”张宁冷冷道。辛未抱拳像男人那样行礼,随即转身就走。走到门口,她忽然转身道:“我刚才在后门吩咐了一个侍卫,叫他一会送个炉子进来,王爷烤烤火或许腿就不疼了。”

 张宁微微一愣,说道:“知道了…你也尽快换身衣服,这会儿风寒也能死人的。”辛未抿了一下嘴笑了笑,转身便走。

 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,张宁莫名感到坐立不安。已经凌晨了,他先衣服上辗转反侧折腾一阵,接着又穿衣下,将手边能找到的公文卷宗都看了一遍,一会儿又慢小心地在房屋里走。外头的雨下得不大,也非细雨,这么不大不小的“沙沙”声也没停的意思,这一场秋雨,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。 WanDA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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